仲夏之夜的對話

「話我父親」國中組 第一名 ～仲夏之夜的對話～陳竑諺

仲夏之夜，悄悄的蔓佈整個天空。

璀璨耀眼的星宿，點綴著夏的黑披風。蟬聲唧唧，此起彼落，響徹雲霄。天空中，星星閃耀光芒；大地間，蟬兒吹奏樂曲。這是一場天地之間的對話。我躺在草坪上，遙望著金碧輝煌的星空。珍珠灑在天際，圓潤而飽滿。還記得嗎？您時常帶我來看那星星。還記得嗎？您時常帶我來聽那蟬鳴。還記得嗎？我的爸爸。

壯碩的身軀，夏日晚霞般的紅膚，清淡靦腆的一抹微笑，這就是我對爸爸的素描。爸爸就像一座高塔，總是遙不可及。早晨，他總是庸庸碌碌，趕著上班；傍晚，他總是披星戴月，遲到家門。我和哥哥，只能遙遙望著門口，期盼那急湊而繁忙的腳步聲。「嘟嘟嘟……」他的手機，似乎無法開機，每一次滿懷期待的拿著話筒，都只能垂頭喪氣的放下。餐桌上，永遠擺著一碗飯和一副湯筷，等著男主人的到來。我睡了，那碗飯還沒睡。他偶爾才能早點回家享受輕鬆的生活，和我們玩耍，這是我最快樂的時光。他的雙眼卻總是遙望著遠方，儘管他的人在面前，他的心，卻已飄得老遠。

爸爸，你好忙，越來越忙，你離我們好遠。

三個月前，在百花爭豔的春季，我和同學們在學校操場切磋球技。兩批人馬到齊，一決雌雄。翱翔於籃球的世界，遨遊於競速的天空，我們比得難分難捨，不分軒輊。終於來到了比賽的關鍵時刻，隊友拋了個長傳，發動快攻。我接到了球，奮力往前衝刺。籃框近在咫尺，敵方球員擺好了架勢，等著羔羊入虎口。我以迅雷般的速度，一個個球員都被我閃了過去。我攻到籃下，前頭卻站著一名壯碩的敵友。他張牙舞爪飛奔而來，我也奮力往上一蹬……汗水，沿著額頭和臉頰滑了下來。一陣陣劇痛滾滾而來，我倒在地上，摀著受傷的左眉。暈眩暈眩，一股沁涼滲入我的手。不！不是汗，是血。

天與地似乎鬧了起來，旋轉旋轉。眼簾中的太陽，如火龍般騰雲駕霧，模糊不清。救護車內，一群緊張的醫護人員正忙進忙出，載我前往醫院。血，宛如鳥兒般往外飛散開來。刺痛刺痛，沿著我的顴骨爬至後腦。窗外綻放的花朵，頓時黯淡無光；亮橙橙的日暈也倏然朦朧無色。大地，靜悄悄。「頭部撞擊……傷口出血……眼睛危險……」模模糊糊的字眼滲入我的耳膜，一條繩索捆住了我，把我拖進了黑暗深淵……

「爸爸……」一片死寂。

熹微的光束射入我的角膜，我搬開眼皮，陽光滋潤了我的眼，空氣滋補了我的膚。夕陽累了，躲進了山峰被窩，紅光灑滿整個天空，渲染出微微的山際。我的腦袋，昏昏沈沈，繃帶捆緊了傷口，也捆住了我的恐懼。我坐起來，搜索整個房間。爸爸！他趴在我的大腿上，雙眼緊緊的闔上。被單濕了，爸爸的眼角泛著淚光，紅腫的眼皮抽搐著。我注視著他，我好久沒那麼靠近父親。大大的耳垂，稀疏的毛髮，夾雜著一滴滴的汗水。他一發現我醒了，便起身坐了起來。淚水，從他那不可能流淚的臉龐滑下。他緊緊的抱著我，似乎害怕我會飛走。我的衣服滲濕了，我們抱了好久，也哭了好久。這一個夜晚，過得好久。

粗大的手臂，卻含有著靈巧的手技；肥大的肚腹，卻裝載著無數的寬容；粗獷的舉止，卻夾雜著周密的思緒。他是神奇的超人，消防燈亮起，我燃燒著怒火，不管火勢多激烈，他都會不惜一切澆熄大火；警鈴聲響起，我的快樂和喜悅失竊了，他都會飛快的找回我的歡笑；呼叫聲傳出，我遇上了傷心與懊惱，他便會使出渾身解數，驅走傷悲。沒錯！爸爸就是我專屬的超人。

我的爸爸，會抽空陪我們看棒球，安打，輪流和我們擊掌；全壘打，陪我們一起瘋狂尖叫。我的爸爸，會抽空陪我們打牌，排七、撿紅點、大老二樣樣精通，我們常打到三更半夜，還意猶未盡。我的爸爸，會抽空陪我們打球，精湛的球技，飛快的步伐，洋溢整個球場，挑籃、上籃、三分球……一道道美味可口的籃球菜餚，令我大開眼界。我的爸爸，會抽空陪我們放風箏。風箏高高掛在空中，隨風飄逸，上下浮動，風箏注入蔚藍的天空，我們的心也飛入空中，翱翔。

倘若我是枯竭的土地，那爸爸就是那滋潤土壤的雨水；倘若我是乏味的天幕，那爸爸就是那照亮世界的烈日；倘若我是脆弱的鋼筋，那爸爸就是包裹骨架的水泥。浩瀚的星空，映照著柔軟的大地。碧藍如玉的亮星，高高掛在空中。那遙遠的銀河依舊燦爛，夏夜星空美妙無比。觀星、聆蟬，沐浴在夏夜星空。您還記得嗎？我的爸爸。

那仲夏之夜，我們之間曾經的對話。